克莱蒙

克莱蒙的体育课

体育场上的喧嚣如潮水般退去，只剩下一个孤独的身影。十六岁的克莱蒙站在四百米跑道起点，左脚鞋带松了，他却迟迟没有弯腰。这已经是第三次测试了，前两次都因为抢跑被召回。汗水沿着他的脊柱滑落，在浅蓝色运动服上晕开深色的痕迹。

远处教学楼传来隐约的琴声，是音乐课的学生在练习《月光奏鸣曲》。克莱蒙突然想起昨天物理课上的单摆实验——那个永远在固定轨迹间摇摆的铅锤。他深吸一口气，橡胶颗粒和午后阳光的味道充满胸腔。哨声响起时，他没有像前两次那样猛冲出去，而是让身体自然前倾，像被风吹动的稻穗。

第一个弯道，他的步伐还有些僵硬。但进入直道后，某种奇妙的韵律开始掌控一切：呼吸与摆臂同步，心跳与脚步声共振。原来真正的节奏不在秒表上，而在肌肉记忆深处。当他冲过终点线时，体育老师惊讶地看了看计时器——比上次快了整整三秒。

克莱蒙没有立即查看成绩。他走向场边，终于系好了那只松开的鞋带。动作很慢，很仔细，仿佛在进行某种仪式。阳光把影子拉得很长，那个总在起跑线上焦虑的少年，此刻正把散开的鞋带重新编织成结实的蝴蝶结。远处琴声不知何时换成了《欢乐颂》，轻快的旋律跳跃在九月的风里。

原来体育课教会他的，不是如何更快地奔跑，而是如何在奔跑前系好鞋带。就像人生中许多重要时刻，真正的准备往往始于最微小的完整。